疫情三年,当结束成为伪命题,我们如何重构与病毒的共生关系?
2022年12月26日,国家卫健委发布公告,将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更名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,并自2023年1月8日起解除对其采取的甲类传染病防控措施,这一政策调整被许多人解读为"疫情结束"的标志,社交媒体上"三年抗疫,终于结束"的欢呼此起彼伏,但当我们冷静审视全球疫情数据、病毒变异趋势和各国公共卫生应对,一个更为复杂的问题浮出水面:疫情真的能以传统意义上的"结束"画上句号吗?或许,我们需要打破对"结束"的执念,转而思考如何在一个病毒不会消失的世界里,重建我们的生活秩序与心理平衡。
一、病毒演化史:为何"结束"是一个现代性迷思
人类与病毒的缠斗贯穿整个文明史,1918年大流感病毒(H1N1)的 descendants(后代)至今仍在全球季节性流行;天花是唯一被人类彻底消灭的病毒,这一成就耗费了全球近两百年的努力,新冠病毒展现的生物学特性——动物宿主、快速变异、呼吸道传播——决定了它极可能成为第五种与人类长期共存的冠状病毒(另外四种引致普通感冒),剑桥大学病毒学家Charlotte Houldcroft的研究表明,新冠病毒的变异速度虽比流感慢,但其刺突蛋白的"抗原漂移"能力令人担忧,这意味着疫苗需要定期更新。
更值得警惕的是病毒传播的"不对称性",2023年1月,全球每周仍有约200万新增病例,但检测量比高峰时期下降90%以上,美国华盛顿大学健康指标与评估研究所(IHME)模型显示,真实感染数可能是报告数的5-10倍,这种数据黑洞使得我们如同在迷雾中航行,难以判断何时靠岸,当各国检测政策收缩、统计口径变化时,"疫情结束"更像是一个统计建构而非生物学事实。
二、社会认知的断层:被简化的集体记忆
疫情三年塑造了独特的代际记忆裂痕,对儿童而言,口罩和健康码是他们认知世界的初始设置;对青少年,网课取代了教室里的窃窃私语;而对老年人,这三年可能意味着与社会联结的永久断裂,牛津大学社会学家Maya Tudor的研究揭示,重大公共卫生事件会重塑至少一代人的行为模式——1918年大流感幸存者终身保持更高的卫生敏感度。
这种记忆的异质性导致对"结束"的感知差异,当年轻人涌向音乐节庆祝"自由"时,癌症患者仍在为延期的手术焦虑;当白领欢呼办公室复工时,慢性病患者还在计算感染风险与复诊必要性的博弈,社会学家Beck的风险社会理论在此显现:我们共同经历疫情,却活在截然不同的风险地图上,所谓"结束",不过是主流群体叙事对边缘体验的又一次覆盖。
三、创伤后应激:那些无法"解除"的心理防控
上海精神卫生中心2022年9月的研究显示,疫情后民众焦虑水平虽有所下降,但广泛性焦虑障碍(GAD)患病率仍比2019年高47%,更隐蔽的是决策疲劳(decision fatigue)——当人们长期处于风险评估状态,其认知资源会持续耗竭,这解释了为何在政策放开后,许多人反而陷入"自由眩晕",在要不要戴口罩、是否参加聚会等问题上反复纠结。
心理学家Julie Smith提出"警戒放松障碍"概念:当长期处于威胁状态的中枢神经系统突然失去警戒对象,会产生类似戒断反应的不适,这提醒我们,心理层面的"防控措施"可能需要比公共卫生政策更长的过渡期,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部2023年1月的调查显示,68%受访者表示"需要半年到一年适应无健康码的生活"——心灵的解封速度永远慢于政策文本的更新。
四、共生策略:在不确定中构建韧性
面对不会消失的病毒,我们需要从"歼灭战"思维转向"韧性建设",日本的经验值得借鉴:在第七波疫情中,他们通过"分诊三层制"(发热门诊、普通新冠门诊、重症中心)维持了医疗秩序,同时保持社会运转,这种模式不追求零感染,而是确保系统不被击穿。
个人层面,哈佛公共卫生学院提出"风险预算"管理法:将每周风险暴露总量设为固定值,灵活分配于不同活动,例如减少不必要的聚餐以换取现场观赛的机会,这种交换策略既能满足生活需求,又避免风险集中爆发,更重要的是重建社会信任资本——当每个人都成为自己健康的第一责任人时,对他人防护行为的尊重成为新的文明公约。
五、后疫情时代:在永恒的变化里锚定生活
历史学家Yuval Harari曾指出,人类最大的优势不是虚构神灵,而是虚构"quot;,疫情教会我们的是与不确定性共处的能力,当病毒成为生态系统中的常住客,真正的自由不是假装它不存在,而是戴着口罩也能亲吻所爱之人,是在核酸检测亭改建的咖啡店里谈论理想,是理解生命从来不是在绝对安全中展开的。
2023年春天,东京上野公园的樱花树下,人们依旧戴着口罩赏花,这种看似矛盾的行为美学,或许正是人类面对永恒变量的智慧:我们不再等待某个想象中的"结束日",而是学习在病毒的背景音里,继续演奏生活的乐章,当问"疫情何时结束"变得不再重要,我们才真正开始后疫情时代的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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