疫情终结日,人类集体幻觉下的时间谜题

2020年初,当新冠病毒开始在全球蔓延时,几乎每个人都问过同一个问题:"疫情什么时候结束?"人们渴望得到一个确切的日期——2021年6月?2022年春节前?抑或是某个专家预测的"明年此时",两年多过去了,这个简单的问题逐渐显露出其复杂性,它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流行病学预测,而成为了折射现代社会心理的一面镜子,暴露出人类对确定性的病态渴望与对不确定性的深刻恐惧。

人类大脑对确定日期有着近乎偏执的需求,神经科学研究显示,不确定性激活的脑区与物理疼痛相同——我们天生厌恶未知,当疫情爆发时,媒体上涌现出各种预测模型和终结时间表,从"14天拐点论"到"群体免疫时间表",这些精确到某月某日的预测本质上是一种心理防御机制,英国心理学家发现,即使是不准确的预测,也能暂时降低人们的焦虑水平——知道一个糟糕的结局,有时比不知道任何结局更让人安心,2020年3月,某国际卫生组织专家预测"疫情可能在当年夏季结束",这一毫无科学依据的断言却在全球范围内被疯狂传播,正是因为满足了大众对确定性的渴求。

疫情的发展轨迹彻底颠覆了线性时间观,西方社会长期秉持着"始-中-终"的叙事结构,认为所有危机都应有明确的解决时刻,然而新冠病毒以无数变种反复冲击着这种认知框架,Alpha、Delta、Omicron...每次人类以为看到终点时,病毒就改写了规则,日本学者发现,那些最能适应长期不确定性的社会,往往有着更灵活的时间观念——他们不执着于寻找"结束日",而是培养"与疫情共处"的能力,这种文化差异在防疫表现上尤为明显:执着于设定结束日期的国家,民众更容易出现防疫疲劳;而接受不确定性的社会,则展现出更强的韧性。

疫情终结日,人类集体幻觉下的时间谜题

现代社会对"疫情结束日"的执念,某种程度上是技术乌托邦主义的延续,硅谷精英们曾宣称"技术将解决一切问题",这种思维被迁移到公共卫生领域,演变为"科学很快会给我们一个确切答案"的期待,但现实是,即使疫苗以创纪录速度问世,病毒变异仍使疫情呈现波浪式发展,德国社会学家指出,这种期待与现实间的落差导致了广泛存在的"希望-失望"循环,每次新变种出现都像是对社会心理的一次重击,更值得警惕的是,某些政治势力刻意利用这种心理,将"宣布疫情结束"作为政治工具——2022年多国领导人不顾专家建议提前宣告"疫情终结",实则是为了经济复苏的政治表演。

"终结日"迷思背后隐藏着更深刻的存在焦虑,法国哲学家曾指出,现代社会将"危机"视为需要尽快消除的异常状态,却忽视了动荡本就是生活的常态,疫情前,人们早已生活在气候危机、经济不确定性和数字异化的"长期紧急状态"中,病毒只是让这些隐忧显性化了,意大利学者的研究发现,那些能够接受"疫情可能永不真正结束"的人,心理健康状况反而优于执着等待"解放日"的群体,这提示我们:真正的适应不是预测风暴何时过去,而是学会在风雨中保持平衡。

疫情终结日,人类集体幻觉下的时间谜题

对确定日期的追问,也暴露了现代社会处理复杂问题的无能,疫情不仅是医学挑战,更是社会公平、全球合作、科学传播等多维度交织的"棘手问题",将之简化为"何时结束"的提问,就像问"战争哪天停止"一样忽略了内在复杂性,中国在2022年上半年的防疫实践展示了一个悖论:越是追求"清零"和"绝对安全",系统反而变得越脆弱,而当社会学会容忍一定风险并与病毒共存时,整体韧性却得到了提升,这种辩证关系说明,真正的"结束"可能恰恰始于我们停止追问"何时结束"之时。

在后疫情时代,我们或许需要重新定义"终结"本身,历史学家提醒我们,1918大流感没有明确的结束日期,它只是逐渐淡出公众视野,演变为季节性流感,同样,新冠更可能转化为一种地方性流行,而非某天突然消失,这种认知转变要求我们建立新的时间伦理:不把生活划分为"疫情前"和"疫情后",而是承认变化本身就是常态,挪威教育系统已经开始培养儿童的"不确定能力",包括适应变化、处理模糊情境等技能——这或许才是面向未来的真正准备。

疫情终结日,人类集体幻觉下的时间谜题

站在2023年的门槛回望,"疫情何时结束"这个问题本身已经失效,更恰当的提问或许是:我们如何重建对不确定性的容忍度?如何发展应对持续动荡的能力?病毒揭穿了现代社会最大的幻觉——我们对生活的控制力其实远比想象中脆弱,那些仍在等待某个神奇日期后一切回归"正常"的人,或许没意识到:所谓正常,从来都是流动的概念,疫情的真正终结,不在日历的某一天,而在我们集体心理的某个转折点——当我们不再需要这个终结日来安抚焦虑时,我们才真正走出了疫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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