口罩下的微笑
那是一个没有香味的春天,街道上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气息,路边的樱花寂寞地开了又谢,无人驻足欣赏,我站在阳台上,望着对面楼栋的窗户,每一扇都像被施了魔法的镜面,反射着同样焦虑的目光。
第一次感受到疫情的严峻,是班主任在班级群里发的那条语音消息,她的声音有些发抖,说明天开始不用来学校了,我盯着手机屏幕,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颤抖,书桌上的台历还停留在三月的那一页,我用红笔圈出的"月考"二字显得那么讽刺。
居家学习的第一周,我像个上足发条的机器人,每天七点准时起床,对着电脑屏幕行注目礼,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了根本来不及消化的知识点,妈妈总在课间送来水果和牛奶,可我连抬头说声谢谢的时间都没有,直到某个深夜,我伏在书桌上睡着了,醒来时发现身上披着爸爸的外套,袖口还沾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——他刚下夜班回来。
渐渐地,我开始注意到一些曾经忽略的细节,厨房里飘来的饭菜香有了更丰富的层次,原来妈妈会做糖醋排骨;阳台上的绿萝不知不觉已经垂到了地面,它的每片叶子都朝着阳光的方向微微倾斜;爸爸的白大褂口袋里总装着各种颜色的记号笔,他说这样查房时做标记更醒目。
最难忘的是那个下着雨的傍晚,我的物理作业卡在一道电路题上,急得直咬笔杆,突然门铃响了,打开门看见班长小雨站在楼道里,雨水顺着她的雨衣往下淌,她递给我一个文件袋:"这是各科笔记的复印件,我按单元整理好了。"我注意到她右手虎口处有圆珠笔磨出的茧子,那一刻,隔着口罩,我仿佛看见了她脸上熟悉的酒窝。
线上运动会是另一个奇妙的记忆,体育老师要求我们在家录制跳绳视频,我搬开客厅的茶几,妈妈举着手机计数,爸爸在旁边当啦啦队,跳到第一百下时,拖鞋飞了出去,正好砸中电视柜上的相框,我们三个人看着摇摇欲坠的相框,突然同时大笑起来,后来这段视频被剪辑进年级合集,我看到很多同学都在奇奇怪怪的地方运动——有天台的,有地下室的,还有把床垫当体操垫的。
解封那天,我早早到了学校,教室里的桌椅还保持着安全距离,黑板报上"抗疫必胜"的粉笔画已经斑驳,当第一个同学推门进来时,我们像久别重逢的故人,明明有千言万语,却只是笨拙地挥了挥手,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,灰尘在光柱里跳舞,我忽然发现靠窗那盆枯萎的绿萝,不知何时冒出了嫩绿的新芽。
现在回想起来,那些被口罩遮住的日子里,我们反而学会了用眼睛微笑,用文字拥抱,当整个世界按下暂停键,那些最平凡的瞬间却像显影液中的相片,渐渐显现出温暖的轮廓,就像小雨在毕业纪念册上写给我的话:"记得吗?我们曾经隔着整个春天,交换过整个宇宙的星光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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